海南周刊 | 千年文脉润崖州!从崖城学宫看家国情怀的传承

海南日报2025-09-29 12:08:01

■ 海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梁君穷

上一期“两河溯源”报道,我们回溯了宁远河下游的水利工程“官沟”和崖州农业的发展历史,了解到宁远河的一脉清流,不只滋养了一方土地的人民,如今还灌溉南繁用地,保障科研育种,服务“国之大者”。

在崖州,家国情怀有着深远的历史来源。历史上,宁远河不仅滋润两岸土地,也“浇灌”人心,在这座城市的人文特质中写入务实、担当的基因。

位于宁远河右岸的崖城学宫,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,在古代崖州文化教育体系中占据着重要地位。今天我们从这座学宫出发,探寻千年崖州文脉。

崖城学宫。海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王程龙 摄

汴河的风吹到了宁远河

梳理古崖州的文化教育,不得不说到崖城学宫。说到崖城学宫,海南日报全媒体记者联想到了一位历史上的名臣——范仲淹。

“庆历四年春,滕子京谪守……”范仲淹的《岳阳楼记》我们再熟悉不过了。不过,崖城学宫与范仲淹的故事得从北宋庆历三年(1043年)秋说起。

庆历三年农历九月的某一天,开封城内天章阁,这座本是皇帝收藏个人物品和举行文化活动的阁楼,突然热闹起来。

天章阁正中间,坐着天子宋仁宗赵祯。其他人手握毛笔在纸上作答,作答的内容是仁宗想要的“天下太平”之策。

学童启蒙开笔礼仪式在三亚崖城学宫举行,图为参加仪式的孩子朗读崖州古诗。海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武威 摄

其中就有范仲淹,他写下《答手诏条陈十事》,也就是后来他主导的庆历新政的十大措施,分别是:明黜陟、抑侥幸、精贡举、择官长、均公田、厚农桑、修武备、推恩信、重命令、减徭役。

谁能想到,远隔山海、数千里之外的天章阁中的一次奏对,竟也能对海南产生深远影响,汴河的风吹到了海南岛。

这股风,就是“学风”,藏在“精贡举”三个字里。

范仲淹认为,当时的科举考试内容过于注重诗赋,选拔出的都是只会死记硬背儒家经书的书呆子,以后科举考试应该先考策论,再考察诗赋。同时,为了国家能有真正的人才可用,要在各州县立学,士子必须在学校学习一定的时间,才能参加科举考试。

于是,在庆历四年(1044年)新政开启后,宋仁宗采纳了范仲淹的建议,下诏州县皆立学,这一事件也被称为“庆历兴学”。

在海南,史志中明确记载是在庆历四年创建的“学校”有两所:一是琼州州学,二是儋州州学。

对于前者,《琼州府志》明确记载:“宋庆历四年始建于郡城东南隅,诏立殿堂、御书阁。郡守宋守之建尊儒亭,躬亲讲授,置学田以赡生徒。”对于后者,史志中也提到“宋庆历四年建在城东”。

宁远河畔的崖城学宫是否也始建于庆历四年?网络上有些说法言之凿凿,甚至一些官方资料也引用了。但很遗憾,史志对此没有明确记载,只知道是“宋建在州城外东南”,具体始建于哪一年无处可查。

宁远河风光。蒙明珠 摄。崖州区委宣传部供图

那么,崖城学宫是否跟庆历新政完全没有关系?当然不是。

明万历《广东通志·琼州府》“学校”一节提到:“琼州府儒学十五。宋庆历四年,诏立府学。其曰琼山,曰澄迈,曰临高,曰文昌,曰昌化,曰万州,曰陵水,曰崖州,曰感恩,皆宋置,随州县迁徙……”

也就是说,明代万历年间海南官方的“儒学”有15所,其中包括崖州“儒学”在内的9所都是宋朝就设立了。最关键的是,在这9所“儒学”前特意加了一句“宋庆历四年,诏立府学”。据此可以推断,这些“儒学”的创立,都离不开庆历年间的“诏立府学”,其源头都要追溯到范仲淹主导的庆历新政。

即便是庆历新政草草收尾,后来的欧阳修、王安石等人仍在“兴学”这条路上继续前行,而且越走越远。

多元教育力量千年接力

如今来到崖城学宫,看到的是一片坐北向南的建筑群,从崖州古城南面的文明门沿着中轴线向北伸展,包括大成殿、崇圣祠、月台、东西庑、大成门、名宦祠、忠义祠、节孝祠、明伦堂、灵官祠、棂星门等建筑。

学宫保存了典型的中国传统文庙中轴仪轨秩序,也真实反映了南方沿海地域传统建筑的营造之法。不过,如今这座气势恢宏的崖城学宫,相较于宋代最早的“州学”,有着天壤之别。

先说这“校址”,历史上崖城学宫有文字记载的迁建就达30多次,最早的记载为“佥判慕容居中移城北”。连学宫的创建者都不曾留下名号,这位主持迁建的慕容居中,却在崖州教育史上首先留下了姓名。

到了明清时期,州学与孔子庙结合,合称“学宫”,也称“孔庙”“圣庙”或“文庙”。这里是古崖州最高学府,也是我国最南端的一座学宫。

始建于宋代的崖城学宫是崖州官方办学的起点,但不意味着崖州的教育源头只能追溯到“庆历兴学”。比如,在“庆历兴学”实施的约20年前,汴河的“学风”也曾吹到宁远河。当时,来的是曾任宋朝宰相的丁谓。

1023年,丁谓移居崖州后,住在宁远河左岸的水南村。面对社会萧条、文教落后的“南荒”,这位曾掌修国史、开坛播学的大儒开始教民读书、作诗、著文,俨然成了一位乡村教书匠。

相传,丁谓曾问人:“天下州郡谁最大?”人说“京师”。他却笑道:“错,朝廷宰相来崖州当教书郎,当然是崖州最大。”

这个故事的真伪难以考证,但古代许多官员因各种原因南迁崖州,他们在这里兴办教育、敷扬教化,留下了儒相风雅、武臣浩气是不争的事实。

南宋绍兴十七年(1147年),遭到秦桧迫害的抗金名臣胡铨迁居吉阳军(今三亚市崖州区)。在这里,胡铨悉心于兴学教化,清代《崖州志》载其“在崖,日以训传经书为事,黎酋闻之,遣子入学”。他还曾写下:“日下即归黄霸,海南长想文翁。”暗示自己想像汉代的文翁一样,崇教化、兴学校,在海南传播中原文化,在文教方面有所作为。

当然,古代崖州的教育不只有官方主导的“州学”“学宫”以及苏轼等名士主导的文化教育,还有乡绅主导的基层教育“社学”和民间书院。清代道光《琼州府志》记载,明代崖州有社学16所,清代又有“珠崖书院,在州城东关外”。

上千年的文化浸润如宁远河水般润物无声,让尊礼重教的传统在崖州世代相承。以至于当读书人太少、科举不兴的时候,当地的老百姓无比着急。于是,崖州城有了“三姓义学”的美谈。

义学又称义塾,是古代一种免费私塾。清末,崖城城东居住着尹、卢、林三个姓的居民。光绪十二年(1886年),三大家族合众力建了一所义学,供三家儿童免费读书启蒙。

学宫精神在当代崖州创新绽放

为何历史上不管崖城学宫损毁多少次当地人都合力重建?崖城学宫在今天的意义难道只是作为一处旅游景点吗?

要回答这两个问题,不妨穿梭于古今之间,结合时代背景进行考量。

范仲淹在天章阁奏对时,宋朝面临着什么样的局面?据相关史料记载,当时国家表面繁华,实则面临财政殚竭、民力空虚、官吏冗滥等危机,加之与西夏战事不断,可谓内忧外患,急需进行变革。北宋诗人苏舜钦说当时的执政大臣“无定策决议、奋不顾身者”。

自商鞅以来,古时变法者能有几人善终?熟读历史的范仲淹岂会不知道,但为了国家的前途,他选择扛起肩上的责任。

结果如我们所知,因各方面原因,庆历新政只持续了一年便草草收场。尽管如此,我们今天还爱说范仲淹,看重的是他所倡导的以天下为己任的精神,是他在《岳阳楼记》中所说的“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”。

在这种传统之下,中国人不再只关注自己的一身一家,哪怕在乡村席间,大家也会在不经意间言及家国大事,从某种程度上说,这不也是“天下兴亡、匹夫有责”的具象化吗?

作为庆历新政“遗产”之一的崖城学宫,它的办学任务从来不是只教人识文断字,或通过科举考试达到个人升官发财的目的。它所倡导的教育是儒学所说的经世济国,是让学子们有“为天下苍生计”的理想。

据统计,明清时期,崖城学宫共培养了4位进士、30位举人,其中就有被称为“岭南巨儒”的钟芳。钟芳生于贫寒之家,却胸怀匡时济世之志、心存济人利物之情。在朝为官的30年间,钟芳恪尽职守、廉洁奉公、勤政爱民、惩贪革奸、除弊兴利,展现出了崖州人的廉明节操和刚正品格。

从崖城学宫走出的,还有晚清举人林缵统。他是海南岛唯一参加“戊戌变法”的积极分子,也是清末崖州较早接受改革思想的人士。林缵统在国家危难之际说出“读书人当勇赴国难,吾意不移,虽九死而不悔矣!”的豪言,不正是范仲淹“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”的回响吗?

位于崖州湾科技城高新区的中国海洋大学三亚海洋研究院,科研人员在维护设备。海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王程龙 摄

今天,崖城学宫已不再承担具体的教育功能,但在此举办的“开笔礼”活动,仍将蕴含家国情怀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代代相传,为孩子们的求学之路标定了一个有意义的起点。

从崖城学宫向南看,在宁远河下游,崖州湾科技城高新区正成为青年学子逐梦科研、投身国家战略的创新热土。目前,上海交通大学、浙江大学、中国农业大学等18所院校相继入驻,在这里开展人才培养及科学研究。

今年秋季学期“开学第一课”上,中国工程院院士、中国农业大学教授张福锁作《科学为民 立地顶天》专题报告,强调科研必须紧紧立足国家战略、服务人民生活。

崖城学宫前,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;宁远河畔,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。或许,这就是三亚这座城市精神气韵的底色。

责任编辑: 章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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